【宽辛】片段
“元仲辛还是没来?”
“没来啊，问他也不说，到底在搞什么啊，搞不懂。”
“我也不懂，元大哥说好了要来的。”
“不知道。”
说起来，元仲辛很久没有参加七斋的聚会了。其实也不是没去，好几次都走到门口了，听到里面的笑闹，他放下推门的手。
“哟，你小子怎么不进去?”老贼瞧见元仲辛站在门口，问道。
“出来透透气，这就回了。”元仲辛摆摆手，不等老贼回话走了。
“嘿，你这小子!”
电影院挤满了人，元仲辛排在队伍最后检票。隔壁队伍有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，那个背影像极了王宽。元仲辛看了许久，那人似乎感觉到这道目光，一回头，正对上元仲辛出神的样子。
还真是王宽。元仲辛愣了一下，扯起一个笑冲他摆了摆手。王宽看着元仲辛愣了许久，后面的人催他向前，他侧身道歉跟着队伍往前去了。元仲辛笑了一下，这人还是这样。
王宽在前面等他，对于这点元仲辛一点也不奇怪。就是影院的地毯很软，走起来有点费劲。
“怎么，有空出来看电影?”元仲辛走过去撞了一下王宽的肩膀，顺手搭了上去，凑到王宽耳边道，“看什么?一起呗。”
王宽按住他的手，静静地看着元仲辛。元仲辛眨了一下眼睛，抽回手在他肩上拍了拍，惊讶道:“怎么?一起看个电影也不行啊？还是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？不过我这也没见着别人，是我眼神不好?”元仲辛说着四下看了一圈，无奈道:“既然这么不愿意那我走了，不打扰了，拜拜。”
“不打扰。”王宽握住元仲辛的手腕，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到跟前，他缓缓开口，“那么，我们就一起看。”
电影已经开场，最后一排剩了几个位子。王宽拉着元仲辛在角落坐下来。
重上映的老电影，紫霞仙子要找一次她的真命天子。
不远处的小情侣在阴影里接吻，发腻的声响盖过对白直直钻进元仲辛的耳朵，他无奈的瘪嘴，朝王宽摊开了手。
“非礼勿视。”王宽看着荧幕，小声提醒。听到这话，元仲辛笑了许久，他趴在扶手上，歪头望着王宽。这人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，坐在软椅上也是最挺拔的那个。
“不累么？”
王宽没有回答，像往常一样，这些无意义的问题都被他抛在脑后。元仲辛动了动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下去合眼休息。
粤语的对白听起来有种陌生感，越是这种陌生感，更让他不自主去捕捉语句中最细微的感情。就像之前，王宽对他说的话一样。
他说——你要走?
一个简单的句子，生出一种突兀的陌生感。
“当然要走，钱都到手了为什么不走？”这是他当时的回答。说这话时还看着王宽的眼睛，因为是真话，所以完全不觉得难开口，因为是真话，感受到了久违的难过。为什么会为骗了王宽难过。想到这里，元仲辛自嘲地笑了，没办法，谁让他招人喜欢。
收人钱财替人消灾，元仲辛向来说到做到，所以他要去接近王宽，要去让他无暇顾及旁人。这对元仲辛太容易了，从小到大，招人喜欢是他最拿手的事。
初见王宽是一个私人聚会，元仲辛恰巧碰到王宽，让他杯里的酒洒了自己一身。俗气的套路，配上元仲辛的笑脸，让王宽眯了一下眼睛。这人方才还在四下打听谁是王宽，现在就凑到自己跟前，笑得那样好看。
王宽提前走了，窝在座椅里昏昏欲睡的元仲辛装作没看到，等看不见人之后，他靠着空椅子发呆，过了一会儿干脆换过去坐了。屁股刚落下去，身前就站了人。
“不是，”元仲辛压着声音，“你不是走了吗？”
“是你多想。”王宽递来一杯热橙汁，在元仲辛的位子上坐下来。元仲辛偏开头摸了摸鼻子，在黑暗里挤出一个假笑。
王宽本来没打算回来，跟元仲辛打交道太累。这个人嘴里总是假话连篇，偏偏又理直气壮，被撞破又极会就坡下驴，从不觉得脸面这个东西有多重要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，元仲辛就倚在王宽肩头，直言有人花大价钱来“勾引”他。“勾引”两个字被他咬得极轻，带着一股暖风，落在王宽耳畔。聚会总是吵闹的，那几秒的时间缓慢地膨胀，划出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无声区。元仲辛眼睛一眨，声音回来了，王宽回神，跟他走到阳台，问:“告诉我又如何？”
“当然是问问你愿不愿意花钱赶我走咯，不然的话我可得天天来烦你。”元仲辛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，叹道，“赚钱还是很不容易的。”
王宽低头笑了一下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。元仲辛就这样走近他的生活。
电影散场，两人并肩走出去，谁也没开口说话。
夏末的夜有些凉意，蝉鸣显得越发单薄。唯有路灯，落了一团昏黄，绕着飞虫，是清冷的热闹。
“要下雨了哈。”元仲辛是忍不住先开口的那个。
“天气预报十一点有雨。”
“嗨呀，天气预报怎么能信，比我还不靠谱。”
“为何不能信?”王宽停下来，元仲辛跟着停了步子。多树的小路蚊子总是多些，元仲辛抓了抓手臂。王宽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驱蚊环。
“这玩意儿没用。”话是如此说，还是任王宽给自己戴上。
“聊胜于无。”
“噢。”
王宽往前面走，元仲辛在原地转了两圈跟了上去。一个人走在路灯下，一个人便落在阴影里。路，再长一点就好了。
岔路口路人多起来，元仲辛指了指相反的方向，说:“那什么，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你不用告诉我。”
“嗨，我不是看你……不是，是怕你一个人走路害怕吗？”元仲辛凑到王宽跟前笑，“现在好了，路也宽了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王宽挑眉，说:“原来如此。”
元仲辛挥了挥手就跑，王宽勾住他的衣领把人往回拉:“可惜，我改主意了。”一开始就不该放这个小骗子走。这个满嘴胡话的人，最怕认真，只想过过嘴瘾，一点不负责任。
“哎，你要带我去哪儿啊？”
王宽不答，只拉着人走。
“嘿，我可叫人了啊！”元仲辛拍开王宽的手，张了嘴正要叫，王宽的手贴了上来，很暖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。”元仲辛躲了一下，“多不合适。”
“是吗？如果你喊，我就过来吻你。”
“哇啊……”元仲辛往后退了一步，被王宽抓住手，讪笑着，“嘿，不至于吧，我们，我们关系不是还没到这一步吗？消消气。”
“很快就到了。”王宽望着他说。
“你这又是何必……”
一滴雨落在元仲辛脸上，他摇了摇头，摊手叹道:“我钱到手了，不会再来找你。”
“是吗？那是你的事。”
路灯下，雨丝丝缕缕地落。元仲辛额前的小卷沾了水珠，他合上眼皮，仰头笑了一下。
“哎，你说我怎么就答应来招惹你了呢。”
“天意。”
“王宽。你知道吗？”元仲辛收起戏谑的表情，“我从来不信命。回见吧，小少爷。噢不，干脆不见了。”他摆了摆手，转身走进雨里。
他就是这样无数次一个人走在夜里。这样的念头刚刚出现，王宽已经追了上去。
“元仲辛!”
元仲辛在犹豫时被抱了满怀。王宽捧着他的脸，吻了上来。
睫毛上沾了雨水，太重了，干脆垂下来。
“我的意思就是，”王宽按了按元仲辛的眼角，“我们在一起吧。”
元仲辛无法开口，雨，越发大了。